“周家老七被骗灰溜溜地回来了”这件小事儿,在“神龙峰引水”和“周卫极要当将军了”两件大事面前,实在是不值得一提,是以并未引起多少人谈论,但在周四发家却引起了一番大争吵。

“有他那样的山长,博文书院我还不稀得去呢!就算去,我也要去苏州文庙,那儿才是真正读书的地方!”周卫江坐在桌子前,对娘亲张氏抱怨道,“都怪大哥,非得跟我说博文书院有多好,要不是这样,咱们能花钱去买画么!他倒好,在爷爷面前把所有错处归在我身上,非得让爷爷骂我一顿他才开心。”

张氏看着儿子又黑又瘦的小脸和乱糟糟的头发,心疼地直掉眼泪,接过周月莲刚做好的一大碗荷包蛋放在他面前,筷子给他放在手里,劝道,“我儿是要干大事儿的,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来,乖,快吃点东西垫补垫补,晚上娘给你做好吃的。”

周卫江拿起筷子戳了戳,“吃了饭我要洗澡。”

“好,好,洗。让你姐给你烧水洗澡。”张氏连声哄着,转头对呆立一旁的周月莲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烧水做饭。”

周月莲不吭声地出去,却见五哥五嫂黑着脸走了进来,周月莲知道不好,低头就避进了厨房。张氏见了大儿子,赶紧问道,“钱要回来了?”

“要个屁!”胡氏一手托着肚子,怒冲冲地骂道,“汪士基卷铺盖卷跑了,找鬼要去啊!”

周卫江听了,竟觉得松了一口气,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荷包蛋。张氏则腿一软坐在地上,顾不得指责大儿媳妇说话难听,连声问道,“跑了,啥时候跑的,跑哪去了?”

“鬼知道跑哪去了!”胡氏走过去坐在桌子旁,周卫海骑驴进城讨账去了多久,她就在村口拔着脖子望了多久,腿早就酸了。昨天晚上听说那幅画是假的,她还偷笑了半天,合计着被婆婆要去的四十两银子总算能要回了,现在倒好,一文也没了!再看坐在对面慢悠悠吃鸡蛋的周卫江,她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七弟,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吃饭!钱没了,没了!”

周卫江眼皮都不抬,学着在登州见到的餐礼,右手端起大碗,抬皱巴巴的左袖挡住,一口气把半碗汤喝下,放下碗才不屑地道,“没了就没了,再赚就是,大呼小叫什么。”

进门就没说话的周卫海皱起眉头,心中老大的不痛快。胡氏啪地一拍桌子,“你好大的口气!那是九十两银子,不是九文,是说赚就能赚来的!要不是你非得嚷嚷着去什么破书院,咱娘能花那老些钱给你买画么!”

“赚不来是你没能耐!早说了这事儿不怨我,你一个妇道人家,瞎嚷嚷什么!五哥,你也不管管她,丢人现眼!”周卫江不耐地站起身,觉得这样争吵很失身份,转身就要进西屋。

若是往常小事,周卫海定骂胡氏几句了事,但今天他也动了气,“你给我站住!她就算不懂事,也是你五嫂,你这是什么态度!”

周卫江皱皱眉,见周卫海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五哥虽然平时不对他发脾气,但是一旦真生气起来,他也是怕的,不敢再吱声。他扫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娘,走过去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

胡氏见周卫海给她撑腰,觉得底气更足了,一手托腰一手摸着肚子,冷笑地看着周卫江,骂道,“丢人现眼的不是我,是你!你要是真又能耐,能考不中秀才?还拿什么吃坏肚子做借口,也不嫌丢人!你要是真有能耐,能怕考不进博文书院去买假画跟人家套近乎?你要是真要能耐,刚到县里就该去私塾找那姓汪的要钱!”

周卫江气的直喘粗气,单手叉腰骂道,“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