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四处皆是浓重的年味,城中尤甚。便是满冬的积雪,也压不住人们对来年美好的期盼。新年新气象,穿新衣,带新帽,鸡鸭鱼肉白馒头,但凡能置办齐的,定不会拉下,是以,四处都是一派摩肩接踵地热闹场面。

贾氏牵着文轩,水秀拉着宇儿,如花在前,于燕在后护着,六人慢悠悠地逛着,一会儿工夫,文轩的小挎包便装满了稀奇的小玩意儿。

眼瞧着,便到了黄县最大的银楼,如花两眼冒光,回头对众人道,“咱们进去瞧瞧?”

文轩啃着糖葫芦没有意见,宇儿见贾氏也有些意动,想了想道,“姥姥,你和如花姐、燕儿姐带着弟弟在这里歇一歇,我和水秀叔去卖鱼和肉,买完再回来找你们。”

文轩撅起小嘴,“哥哥,我也要去卖肉。”

宇儿哄道,“听话,那边人更多,带着你,我和水秀叔没法儿背肉,待会儿哥回来时,给你买新的泥叫叫。”

文轩立马被两文钱一个的泥叫叫收买了,开心应下。贾氏叮嘱水秀两句,便被如花拉进了银楼,熟门熟路地跟着她上二楼挑首饰。

水秀跟着八岁的宇儿跟从买肉的一条街从头看到尾,又从尾问道头,才在相邻的两个摊子上买下四扇羊肉,一副猪排骨并两个猪后丘,交了定钱,让人送到青山杂货铺后门,又寻到卖鱼的摊子,买下二十条三四斤的大鲤鱼,让人送了过去。瞧着路边有人在卖山里打来的野兔,宇儿也毫不犹豫地买了四只。

身后的水秀拎着硬邦邦的死兔子,颇有些好奇地问道,“单子上并没有兔肉,宇儿买来做什么?”

一路买下来,重摊贩看着宇儿的眼光都带了好奇,这小家伙年岁不大,买东西竟知道讨价还价,眼光也毒,再看他一身崭新的棉衣并头上的兔毛小帽,便知这是哪家店铺的小东家了。于是,摊主们纷纷以“小东家”呼之,招呼宇儿这个大客户上前买肉。

宇儿一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一边对水秀解释道,“二爷爷和里正爷爷都好吃兔肉,今年山里的兔子难打,难得碰上。”

原是如此,“羊肉呢,为何多买半扇?”

“帮老抠伯伯带的。”宇儿笑的狡猾,“我特意跟老抠伯伯学了怎么挑肉,他顺嘴提起年底想买半扇羊肉吃,我就应了。”

水秀也呵呵笑了。

“给我放下,你个不开眼的死孩子,这么小就晓得偷东西,看老娘不把你扭到衙门去!”前面传出高声怒骂,宇儿抬头,见到一个高胖的妇人拎着一个瘦小的六七岁的邋遢男孩,左右开弓地打着。

那孩子却顾不得疼,依旧抻着脖子向下咽肉,就怕吃到嘴里的熏肉被人抠出来。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宇儿看着那孩子,走上前去。

脸上已被扇出巴掌印的脏孩子,看到宇儿两眼放光,使劲拨拉着妇人的手,含着东西呜呜央央地冲着宇儿喊,“哥,哥~”

却原来,这孩子乃是李二瘸子的儿子,李存发,这两年虽没见过宇儿几次,但他对宇儿的印象却是极深的。

宇儿点头,示意水秀拦下那妇人,拉过李存发问道,“怎么回事?”

“哥,我饿。”李存发吊着青鼻涕,委委屈屈地回话。

宇儿拧起小眉头,“你跟谁出来的?”

李存发害怕地缩着头,“跟,跟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