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被周卫极看的浑身僵硬,握着扫帚立在原地腿直打颤。

周卫极把他叫到门外,轻声问道,“我大哥,既收下你便会好生待你。青竹,我已派人去落山村打探你的身世,你也莫怪我多疑,事关家人安危,我不得不慎重。”

青竹吓得瞳孔猛缩,面色如土,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周卫极面前。

周卫极看着地上依旧泥泞的石子,沉声道,“落山村的人虽四散逃难,但总有一两个剩下的;黑山头已空,但山匪被关在牢里,要弄清楚你的底细,并非难事。”

青竹想着村中传的周卫极的凶悍事迹,想着他方才一棍子打断苏永珅腿时的果敢,连连叩头求饶,“爷,您饶了青竹吧,青竹也是被逼的,青竹不会害叔父的,您若不信,青竹愿发毒誓,拿我的生身父母发毒誓。”

周卫极皱眉,语气更冷了几分,“拿你死去的父母发毒誓,你倒打得好算盘。”

青竹伏在地上不敢再开口。

周卫极看着他,半晌没说话,任沉默、寒风和冰冷的石头消磨着青竹的神经,直到看他撑不住了,才又加重语气道,“青竹,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把自己的身世、来这里的缘由一一将来,若敢有半句隐瞒,待被我查出,重罚!”

又冷又怕的青竹,哪敢有半句隐瞒,立马把一切和盘托出。青竹的确是落山村人,不过其父上黑山头当了土匪,他跟娘亲依旧住在村中。在落山村,这样的人家并不在少数。今年大旱,村中村名和山上山匪的日子都不好过,青竹的父亲跟着当家的出去打劫过往行商,被行商的保镖一刀砍死,山上只给了十两银子的安葬费。

两月后,青竹的母亲便悲伤过度随父亲去了,青竹孤苦无依,便寻了门路上黑山头当了匪。不过因他只有十岁,做不得打劫、护山的勾当,被派到厨房帮着烧火打杂。周卫极带人剿灭黑山头那日,他跟着胖厨子下山入城买调料,才侥幸逃过一劫。

黑山头没了,他便跟着胖厨子逃亡,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后胖厨子为了有口饭吃,把他卖给了人牙子,青竹机警,半路逃了出来,跟着灾民入了黄县,又机缘巧合地来了北沟村被苏永珅收养。待被苏永珅收养后,他才知道他隔壁住着的,便是当日带人灭了黑山头的周卫极。曾几日几夜吓得睡不着,可苏永珅实在是待他太好,蓝怡一家也和善,他舍不得走,便战战兢兢地留了下来,想着或许能蒙混过关,自此过上好日子。

“爷,小人说的,句句是事情,不敢有半字隐瞒。”青竹的膝盖以下已全部湿透,冻得他浑身冰冷,双唇发青,说话的声音也是打颤的。

周卫极听完,声音缓和了两分,“你且起来回话。”

青竹哆哆嗦嗦地占了起来,鼓足勇气抬起头,真诚地看着周卫极,“爷,小的也不想当山匪,可爹娘都死了,小的不当山匪就得饿死。小的在山上几个月,一件坏事没干过,一两银子也没分到。叔父待小的好,小的是真心想跟在叔父身边读书识字,做个堂堂真真的好人的。爷,求您给小的一次机会,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周卫极当了多年捕头,自然分辨的出青竹说的是真话。他沉默片刻,“明日你跟我去趟衙门,把你所知的黑山头的情况都讲一遍,特别是落网之人的下落。至于要不要留你下来,等大哥醒了,由他做主。”

青竹又哭又笑地又跪在地上给周卫极磕了三个响头,叔父心慈,定会留下他的。

周卫极不再多说,转身出去,自客栈里叫了一个伙计过来,让他贴身照料苏永珅的生活起居,苏永珅这段日子,是要好生养伤的,便是青竹能留下来,指着他一个十岁的孩子,也是不成的,更何况现在周卫极并不能全然信任于他。

苏永珅醒来时,已是半晌,腿不同于往日被潮湿所侵所带来的那种酸胀疼痛,而是钻心的剧痛。这种疼,让苏永珅皱了眉,却带了笑,笑中又含了泪,好熟悉的疼,让他想起了城门被破拼劲全力反抗后备契丹贼人的刀砍浑身是伤时的疼,想起了在军营中为了保护机要文件被马踩断腿时的疼。

靠在墙上的梁进看着他复杂的脸色,叹息一声弯腰查看他的情况,“没发热,我吩咐人去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