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最靠近灵床的王林山的姨母这时猛地抬头,“林山家的,你进来后还没见过姥娘呢吧?”

众人皆静默下来,按说蓝怡错过了给老人家沐浴袭衣,老人现在也已经盖上白布,并没有规矩要求她必须瞻仰逝者遗容。毕竟她是年轻人,难免怕见死人。但是,若蓝怡与老人家感情亲厚,主要要求瞻仰也是可以的。花家姨母这样直接提出来,语气里明显的怒意让人无法忽视,都静等着蓝怡如何应对。

蓝怡不知花家姨母的怒意从何而来,她站起身,靠近灵床,“姨母,姥娘生病之时外孙媳妇离得远,没到床前尽孝,今日又来得晚,没赶上替姥娘沐浴袭衣。外孙媳妇前些日子给姥娘做了一身新衣裳,本想着亚岁节前给老人家送过来过节穿的,今日也带过来了。”

说完,蓝怡打开包袱,露出一套缎面酱紫的衣裳,“舅母,姨母,我本想着小敛时再请示大舅,亲自给老人家换上的。”

大周习俗,死者入敛时要把死者所有的衣服放在旁边备用,穿在身上的都要是生前没有穿过的新衣服,且可以穿多套。一般读书人穿三套衣,大夫穿五套,诸侯七套,公九套,一般有条件的人家,都可以穿里外三套。

蓝怡是外孙媳妇,给老人家准备装裹衣裳已是尽到了礼数,现在她主动要求给老人家穿上已经是十足的孝义。

“哼,娘入敛穿的装裹,还轮不到你假好心。”花家二姨哼道,“你是心虚,不敢见姥娘最后一面吧!”

听了花家姨母的话,周围的妇人交换神色,没人帮腔也没人替蓝怡解围。这边的静默引起东侧众男子的注意,纷纷望了过来,王林喜正抱着文轩与花常业说话,见大嫂双手托着衣服站在灵床前,也停止说话看着。花常业眉头皱起,刚要起身却被花常东拉住。

“姨母,您这话外甥媳妇就听不明白了。姥娘的装裹衣服本就该我的婆婆准备的,婆婆去世的早,如今外甥媳妇替婆婆给姥娘准备装裹衣服,当然是实心实意的。这衣服是我买布一针一线给老人家做的,为何要心虚?”蓝怡直视着花家二姨的胖脸,花家二姨此时披头散发,双目通红,模样有些骇人,蓝怡一副坦然,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她。

蓝怡说的句句在理,花家姨母无法反驳,更怒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就要拉开姥娘脸上的白布,却被王林山的小舅母拉住。她挣脱记下,胖脸通红,怒指着蓝怡,“好你个蓝氏!明明就是你害死你姥娘的,她老人家本来好好的,若不是吃了你带来的药,怎么会突然去了!你个不安好心的骚|货,林山才去了一年就急着出门子改嫁,娘就是被你气病的!”

蓝怡哪被人这么侮辱过,她面色怒红,双手托着衣服上前,站在花家姨母面前。花家姨母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哑声叫嚣道:“早就听说你是个泼辣的,怎得,现在被我说中了,要伸手打我不成!你打啊,你有种就打死我!”

蓝怡没有看她,把包裹里的衣服取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姥娘的灵床边。花家姨母见了更是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将衣服扫到草席上去。

蓝怡抓住她的胳膊,冷冷说道:“外甥媳妇不知你这样,是对姥娘有怒,还是对我不满。我虽年轻,但也知道姥娘刚刚去世招魂,她老人家此时就在屋内看着呢。姨母为老不尊、口出秽语,是对她老人家的不敬。”

屋内闹成这样,护丧的花坡也被人叫了进来,听着蓝怡的话,再看看满脸通红挣扎着要抓人的花家姨母。他沉声说道:“二姐,你这是干什么!”

花家姨母怒喘着,颤抖着手指着蓝怡,“好你个下作的东西,别以为你姥娘去了你就无法无天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害死姥娘就得偿命!”

王林喜听她口口声声侮辱大嫂,哪里还忍得住,“二姨,这屎盆子我们王家可接不起。我大哥去世后,大嫂规规矩矩地带孩子守寡两载,现在改嫁也是我爹做的主,那日我过来请姥娘的话,姥娘当着一大家子人高兴地点了头,叮嘱我们要按着规矩来,不能委屈了大嫂和孩子,我们这才回去三书六礼地按着规矩办事。你说姥娘是被我们气病的,那咱们大伙就好好理论理论,我们王家是小门小户,也不能平白担上这不孝的名声。你口口声声得骂我大嫂,是当我们王家没人么!”

花坡赶紧劝着王林喜,“林喜,你别动怒。二姐,你这话是过了。”

花常业也问道:“二姨母,奶奶她老人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脾气,当日咱们好几个人都在场,对林山弟妹改嫁的事情奶奶笑着亲口应下的,您这是听谁说奶奶不同意的?”

说完,他扫视一圈跪坐在女席的众人,见自己的媳妇心虚得挪动屁股往后退了退,眉头皱了起来。

王林喜怀里的宝宝挣扎着要下地,“坏人,坏人,欺负娘,宝宝打你!”

花家姨母见文轩小小年纪不惧场,挥舞着小拳头要打自己,马上又找到了由头,“蓝氏守规矩就把孩子教成这样!哼!”

蓝怡上前抱过文轩,安抚着:“文轩,娘怎么教你的?

文轩抱着娘的脖子,怒瞪着花家姨母,“孝顺长辈,当好孩子。有坏人,先跟她讲道理,改,讲不通,就打!老不尊,坏!”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