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夏至,天气愈发炎热,田里的庄稼也被毒辣的日头晒得耷拉着叶子。

花溪里游泳玩水的孩子多了起来,宇儿和大福几个在大人给他们划定的水区里泡着不愿出来,十分享受。

蓝怡记得夏天游泳的乐趣,也不十分拘着他。宝宝见哥哥每日玩水十分羡慕,吵闹着要跟着,后来蓝怡无法,只得把家里的浴桶滚出来放在大槐树下,每日晒了热水让他在里边坐一会儿,并且在水里给他放上一些小玩具玩,也算哄得住了。

宇儿见弟弟总要跟着,后来干脆自己也在家里陪弟弟泡水,娘亲会在水里放上一些金银花,香香的。金银花不只味道好闻,还可以祛湿止痱,所以一家子泡澡都用金银花,蓝怡春天从山里移栽出来的金银花已经沿着蓝怡家的动院墙爬开,一簇簇初开如白银,盛开后又转为金黄的小花,正不愧‘金银花’之名。且这花朵芳香透达,浓而不腻,蓝怡甚至把三人睡觉的枕头里都加入了一些,也好伴着芳香入睡。

炎炎夏日之中,听着阵阵蝉鸣,坐在葡萄架下闻着花香,再品上一杯清凉的绿豆沙,是十分惬意舒服的事情。不止蓝怡一家,陈氏、刘氏等人,甚至雷天泽主仆二人也经常登门来感受一番。

雷天泽自从和蓝怡认下亲戚后,村里的闲言碎语也就少了许多。义学不上课时,他也会到蓝怡的山坡上帮着给牡丹除草摘叶,帮着蓝怡喂喂鸭子,体会农事乐趣。

“三哥,你在义学里没课么,怎么天天有空呢?”这日,雷天泽又带着浅墨到蓝怡家小坐品茶,蓝怡好奇问道。

雷天泽喝下一杯绿豆沙,轻摇纸扇说到:“义学十日一休,且我每日只上午只教一个半时辰,时间还是宽裕的。”

每日与书为友,与学生为伴,清闲逍遥,可算是乐事。未穿越来之前,蓝怡本打算研究生毕业后寻所普通的大学当老师,过这般的逍遥日子的。

雷天泽见蓝怡眼神悠远,又陷入了回忆之中,忍不住好笑,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丫头也是个迷糊的,有所感慨便会忽略身边的事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三哥,这是什么?”蓝怡回过神来,瞧见浅墨捧着一个盆栽,看着似乎是兰草。

雷天泽露出大大的笑容:“这是前几日和赵花匠一起入深山寻草时寻得的,这株兰草生的别致,四妹留着吧。”

蓝怡想起一年多前在黄山之巅,她因为看一丛兰草而摔倒穿越而来的事情,瞧着这株兰草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三哥,你又和赵大叔入山了?现在时有阴雨,草高林密的,你还是小心为好。”

浅墨终于逮着说话的机会:“公子每次入山浅墨都提心吊胆的,四姑娘,您可得好好劝劝,若是回去让老夫人知晓了,非得扒了浅墨的皮不可。”

雷天泽却毫不在意地摇着纸扇,假装没瞧见他那哀怨的表情。

蓝怡一笑:“韦应物曾作《滁州西涧》云:‘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小妹觉得此句甚好,不知三哥以为如何?”

浅墨见蓝怡也不理他,竟说起诗句,更加哀怨了,一人捧起绿豆沙泄气地喝着。雷天泽颇有兴致地说到:“韦应物奇才,此诗动静相合,信手拈来犹如野语,但却似有数语未尽之意,为兄颇爱之。”

蓝怡点头:“三哥,若是这涧边幽草都被人挖光,只剩光秃秃的山崖,可还有美感?”

雷天泽一愣,细思之下摇头:“涧边幽草,年年不绝,怎会穷尽。”

怎么不会穷尽!千年之后,盛产兰草的秦岭深处满目疮痍,珍贵物种灭绝加速,让多少人忧心痛惜!

“三哥,若你为兰草,是想留在深山野涧与百鸟为邻,还是想被人挖出登堂入室,与金玉为伍?”

雷天泽皱眉思索,他自然不想‘登堂入室’的,深山寻草本是雅事风流,怎得听四妹一说,全失去了味道。

“四妹,你的意思是?”

蓝怡一笑,望着自家影壁墙上王林山所书之字,轻轻说到:“天涯芳草,自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取。三哥,让们它在山林之中天生天长,岂不是美事?”

雷天泽剔透,笑道:“四妹言之有理,若非你是花精转世,才如此惜爱花草?”

蓝怡嘴角一抽,这是现代人人皆知的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好不好!

雷天泽哈哈大笑,自从与蓝怡熟识之后,他也渐渐露出洒脱本性。“四妹,三哥懂你的意思,日后再如深山,只赏不取。”

浅墨噘嘴嘟囔道:“那去干什么,还不如不去呢!”他咋越听越糊涂,四姑娘是在帮他劝公子么,是么?是吧?不是吧?

“对了,四妹,这‘青山客’的名声可是越来越高了,义学里几位夫子和县城里熟识之人都在向我打听青山客乃是何人。为兄说不知,他们哪里肯信啊!”

雷天泽帮着蓝怡一起整理评论成册的牡丹诗词行本已经广为人知,她自己落笔青山客,却在预言里几番感谢雷天泽。青山客无人知,但雷天泽可是活脱脱的在这里,众人自然找他询问,雷天泽说他不认识青山客,哪个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