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怡母子虽然三人睡下,但是村里人家大多都是会守岁的。家家户户的窗纸透出温暖的灯光,遥遥和天上的群星相对。南天猎户星座几颗排列成三角和竖线形状的恒星显得尤为明亮,南天之下,千里之外的王家大宅内,也是灯火通明。

因着分家的原因,王家大宅被院墙隔开,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几个院落,也不知几家欢乐几家愁。

王家长房老夫人此时斜卧在榻上,以手抚额,眉头紧锁。房内摆设一如往日,看不出一丝新年的喜庆,外房显眼处佛像前的两个牌位下几柱点燃的香火飘散出阵阵清香,早已浸透了香火的房间似乎已不是起居之处,凄清一如佛堂。

老夫人腿边,跪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轻轻地帮她敲小腿解乏,此时走近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步履匆匆却毫无声响,入猫儿一般悄悄来到老夫人跟前,垂手站立。

“都走了?”老夫人疲倦的声音响起。

那婆子点头:“是。大年夜他们也不安生,真该打将出去。”

“哼!”

“奴婢自作主张,去前院叫了二爷。二爷虽没过来,却派人传了话,让他们不得打扰老夫人休息,有什么事只管去寻他,他们才散了。”

老夫人听到“二爷”两字,压着额头的手指猛然用力,肉皮松散的手背上显出一条条青筋。

“都这时候,他还假惺惺地作态,果真是滴水不露!”

婆子垂头不语,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安慰老夫人。

老夫人胸口的喘息慢慢平复,睁开双眸望着窗口:“我那孙儿也三岁了,此时该会跑会跳了吧。”

“少爷面向大富大贵,又有老夫人您天天在佛前替少爷祈福,他定平安无事的。老夫人您要保重身体,说不定过些日子少爷就回来了。”

这样的言语自然安慰不了老夫人,她眼光散漫,陷入回忆之中,不再言语。

佛像排位之前几柱清香燃尽,烟灰慢慢弯曲,静悄悄的落在香炉内,激不起一丝灰烬。猛然,室外传来一阵阵爆竹声,老夫人眼神重新凝聚,望着闪烁的窗纸喃喃说道:“今年的鞭炮声,怎得听着这般吵人呢,子时刚过去,五更天就到了。”

去年此时,她这里儿孙绕膝,今年却是光景旋消惆怅在,一生落得是凄凉。

这新年五更天的鞭炮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整个大周都被鞭炮声惊动,沉沉夜色也无法阻挡人们对新年的期盼。

无论如何,新的一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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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初一的早晨天还没亮,窗外的声声爆竹将母子三人吵醒,蓝怡听李氏说起这里的人家起来后饺子要下锅时就会放爆竹,看来大伙是要吃饭了。

李氏也叮嘱过她,林山去世三年之内他们母子不用起五更,村里人也不会给她去拜年,他们只需要寻常作息,天亮后让两个孩子出来拜年就好。

所以他们没有起来下饺子放爆竹开门,只又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接着睡觉。宝宝本就睡的迷迷糊糊的,他钻到娘亲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窝靠在娘亲的肩胛窝上,又睡的十分香甜。蓝怡摸摸他热乎的小脸,又抬头摸摸旁边被窝里的宇儿,见他也没有踢被子,便又放心的睡了。

天色渐亮,蓝怡起身先给火炕添了些添火,将炕烧的暖和,又看看两个熟睡的孩子,才去厨房烧水准备大年初一的早饭——煮饺子。

宇儿和宝宝起床后,蓝怡给他们换了新衣服新鞋子,穿戴整齐。蓝怡自己并没有换,只是把洗干净的旧衣服换上。

她坐在炕上让孩子给自己磕头拜年,之后一人给了十文钱的红包。

对于跪地磕头这一规矩蓝怡虽不喜欢,但是你不照着做会让人觉得你没规矩,失计礼数,她也只能让孩子们按规矩来。

子时之后又下了大雪,整个世界再次被银白色覆盖,她也没有时间清扫积雪,只是扫出来一条小路。

蓝怡让宇儿点了爆竹,她把白菜猪肉馅和韭菜鸡蛋馅两种饺子下锅煮好,用小碗装了三碗放在堂屋的年画下边,点上香炉请祖先先吃。然后才带着两个孩子吃早餐。